【千宏】破茧
总字数3W2，是想写给千文二人的故事。
心目中的他们也是这样坚定而美好的。
【刚刚才发现，这篇文和糖耳朵太太的文撞名了……先前没有注意到很不好意思_(:з」∠)_想声明一下，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破茧》
一．
高二在逐渐升温的夏季终于进入了尾声，伴随着阵阵蝉鸣，和空气中黏糊的汗水气息，耳边还萦绕着老师莫名忽大忽小的声音，那个普通话出奇标准的语文老师是他们班主任，年纪有些大了，对待学生严厉得让全班叫苦连天，哭丧着脸翻手上一沓白花花的语文卷子，上面是千篇一律的判断字形和查找病句，刘志宏看着，一点动笔的欲望也没有。
老师说，马上就要步入高三了，学校表示将暑假压缩到了一个月，八月份你们这群孩子们都要回来补课。
台下一片哀嚎：“还有没有人性啦！”
刘志宏一手撑着下巴，全然不顾同桌几乎以头抢地的，拿着叠起来厚厚一堆的作业砸他的手：“宏哥，你就说你写哪门！”
刘志宏默默地撇撇嘴：“都写。”
还没等同桌堆砌起满脸不可置信，刘志宏便兴趣缺缺地叹了口气：“回去我妈肯定又要唠叨我成绩这么中不溜，准备上什么大学了。”
同桌“哦”了一声，表情立马变为忧伤：“我听这些都已经听习惯了，刘志宏你今天咋了，这么深沉？还不走吗？那我先走一步了哦。”
刘志宏点头说了声拜拜，仍旧撑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有飞快收拾东西赶紧奔回家的冲动，分明那个魔王班主任已经宣布完所有的学校通知慢悠悠走出教室了，身边的同学也全都像刚从令人窒息的牢笼里放出来的犯人似的，尖叫欢呼着扯起书包就跑，纸质通知书被衣角带起的旋风吹得到处都是，杂乱无章地洒落在地上，然而他还坐在那里，像一尊深沉的思考者。
他的面前也有一堆和旁人一样高的作业，最上面压着的是他的成绩单。
很平均，平均到没有一科出众，也没有一科挂彩。
视线往后挪一点，还能看到他在班级和年级的排名。就是这么巧，年级正中间，班级正中间前一名。
简直和他的各科成绩一样平均。
这有什么呢，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他应该已经没有反应了才对，反正也不是很在意。
刘志宏觉得，自己要真的是思考者就好了，他低下头，微长的刘海扫到睫毛，有些刺痛还有些痒，但他今天只想看着面前这张成绩单发呆。
白纸黑字，科目分数名次。学校总喜欢搞这种东西，联考统考月考，大考中考小考，课堂测试课后测试期末测试，他从高二下学期就开始经历这些，虽然频率并不紧密，铺天盖地的成绩发下来，三十到九十的分数他都考过，本来早就不关心了。
刘志宏对自己的成绩没有什么异议，即使有也没有什么用，基本各科老师都找他谈过话了，从平时成绩到大考成绩，Excel表格上一排几乎毫无波动的数据还被老师特意刷成了醒目的黄底红字，老师在安静到只有鼠标的敲击声的办公室里压低嗓音关切地望着他：“志宏啊，你再努力一点，一定能考得更好的。”
刘志宏看了看老师的电脑屏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回答。
他不是什么争着抢着出风头的人，也不是什么非要让自己烂在沟里的人，刘志宏对自己没有什么追求，说的很对，就是没有追求。每次在考试结束时看着成绩就心想下次一定努力，然而终究躲不过惰性，昏睡一夜又仿佛忘了这回事，依旧整日混杂在教室食堂家三点一线的学生堆里，放了学就赶着坐公交车，分不清年级。
老师还在旁边苦口婆心地说着，眼中的慈爱几乎要满溢出来：“我看你学数学好像比较有兴趣，你看，如果再多加二十分……”
刘志宏愣愣地望着电脑屏幕，那一排成绩有些扎眼，接近70的分数，不高不低，放在班级里应该没有人会仔细看的才对。
他捏了捏被汗水微微湿润的手心，突然很想逃离这里。
太安静了，太沉默了，害怕打扰他人入睡一般，低声的问句压着他喘不过气。刘志宏眨了眨眼，扯出一个颇为不好意思的微笑，眉宇间满是真诚，他一字一句地承诺：”好，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思绪断在了这里，刘志宏盯着那张崭新出炉的成绩单，是今天返校的时候班主任发的，拿到手上时还带着打印机的温热，墨水不太均匀地铺成一个个字眼，分明不带色彩，却仿佛灼伤他的眼球。
刘志宏拿出成绩单下的那一沓作业，一股脑地塞进了书包里，那张成绩单孤零零地躺在干净的课桌上，被从大开的窗户跑进来的微风吹到了同桌的桌上。
他朝留下的几个值日生同学挥挥手，把薄薄的纸片拎在手里：“我走啦，开学见。”刘志宏忍不住低头看了又看。嘴唇微启，是在念叨着：语文105，数学101，英语……
高挂在墙上的钟表指针滑过底端的数字六，黄昏的夕阳从走廊的窗户里洒进来，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一层暖橙色的光芒，被窗檐遮住绚烂的边。许多成群结队的学生们甩着书包欢声笑语，他们与他擦肩而过，归心似箭，谁也不做停留。
刘志宏终于从那张成绩单里抬起头来，面无表情，他的手掌一握，抛物线在空中划过，纸团躺在巨大的垃圾桶里，已经分辨不出成绩单的模样。
短暂的暑假对于刘志宏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时间短作业多罢了，他趴在书桌上百般聊赖地用手指折腾桌上的一个玩具木偶，手脚已经被掰成了各种各样扭曲的姿势，而手臂下方的生物卷子只写了五道选择题，那是他一上午的劳动成果。
这次同样没有带回成绩单，刘志宏回到家后轻描淡写地把一路上熟记的分数和排名报给了父母，妈妈同样重复着“你怎么又不带回来”无奈地摇摇头：“宏宏你每次考试都在这个档次啊……”她说着的时候，眼中分明是急切，“这可怎么办？你准备怎么上大学？”
刘志宏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又来了。
他心想，妈妈的唠叨永远都是那么几句，又来了，这可怎么办。
刘志宏是个聪明的孩子，脑子灵光，记忆力也好，亲戚朋友或者老师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人这么夸奖过：“宏宏好聪明啊。”但每个人在说完这句以后，都像十年的老朋友一般，默契十足地跟上一句：“要是你愿意认真去学，一定能有出息。”
从开始的茫然失措，到如今的麻木不仁，刘志宏已经不想再听这句话了，他聪明，他有天赋，可是不努力。
刘志宏拿着笔在干净的白色试卷上写写画画，那是从学校新订的一本试题上撕下来的，裹着黑色墨水的笔尖在纸面上缓缓移动，拖着一条绵长的轨迹，一笔一划，一圈一点，在地图上静静而立，刘志宏歪了歪脑袋，末了在那个不大的方框中画上了几颗星星。
他仿佛在创造一个新生命，笔尖停了下来，刘志宏顿了顿，在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一个字：窗。
他盯着那张窗外的星空整整三秒，突然重新抓起笔，在上面画了两个大大的叉。
想什么呢。刘志宏挫败的呼出口气，开学就是真正的高三生了，再这样下去不行了。他把放在一边的生物笔记本拽了过来。写作业写作业，生物还有六张化学还有四张。
他喃喃着，冲面前擦的锃亮的玻璃窗户上自己的影子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可他分不清是不是在对自己说，加油，你得进步起来，要加油啊。
“宏宏，吃完饭陪妈妈去超市逛逛吗？”一天夜里，刘志宏靠着沙发坐垫翻手机，QQ群里吵吵闹闹，消息跳出了99+，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聊的。刘志宏打开来看了一眼，什么一号街新开的拉面馆不好吃，万象城负一楼那家零食店的牛肉干超级棒，城中心游戏厅走起，翻着翻着，几条消息蹿进了他的眼睛。
“wow，我今天看见一班班长和易烊千玺在书城那里做义工！”
“什么鬼，现在要做义工？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一班神话竟然不在家。”
“卧槽男神？是不是他们老陈又找茬。”
“哦我去问过啦，一班那个英语课代表跟我说他们老陈布置的暑假作业里竟然还有48小时义工，这是不是真的没人性。”
“可怕……学霸班我不懂！”
……
易烊千玺吗，好像是那个成天考年级第一的人。
刘志宏性格好，在班里混的挺开，称兄道弟一大波，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嘻皮笑脸，而对于满是学霸的一班，刘志宏承认他的交友圈陷入了那么一点瓶颈。
一班也有喜欢交朋友的人，那个爱好打篮球的体育委员，还有K歌狂魔，刘志宏都和他们不太熟，但是也能保持在点头之交的友好程度，可是这种关系当中，绝对不包括易烊千玺。
刘志宏忍不住细想了一下，他根本没见过这人几次，而且平时也是在别人的叙述中知道的比较多，刘志宏虽然和他人玩的挺好，可并不八卦，七拼八凑地依稀知道易烊千玺并不是高一就在他们学校的，他高二下学期转学过来，长得帅不说，写的一手好字跳的一身好舞，而且头一回分班考试直接占了理科班三科第一，稳坐重点班学霸圈，仅此而已。
被广大学生称之为一班神话的人，还真是个好好学生，连义工都真的去做哦。
刘志宏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膀，他收起手机，走到门口去把鞋穿好，陪着父母出门散步。
超市离他们家不远，出了小区再走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那里临近地铁站，路边做生意的小贩也有很多，城管一个星期来管几次也阻止不了他们见缝插针，好好的一条小路愣是摆成了集市。地铁站对面就是他们区的图书馆，不是很大，但是个能安心学习的好地方，刘志宏偶尔在家里没有动力奋斗，也会跑到图书馆去感受一下读书氛围。
夏天的夜里也不见凉爽，闷热的天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没走出多远就开始拉着领口给自己扇风，仿佛真的要热瘫了似的。
“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刘志宏口头抱怨着，趁着父母还在路边闲逛地功夫，拔腿就往超市里冲，吹着空调好生惬意。
刘妈进了超市又是一番采购，刘志宏眼疾手快，往购物车里扔了两包薯片，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作为一会儿回家帮忙拎东西的跑腿费。刘妈一边笑他真是一点也不吃亏，一边又给他多拿了一瓶果汁。
晚上来超市做饭后消食运动的人还挺多，刘志宏跟着父母兜兜转转，倒是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刘妈作为逛街一把好手，愣是在超市里逛了一个多小时才恋恋不舍地推车去结账，刘志宏乖乖地站在一旁，做好了拎东西的准备。
超市大门口头顶的风机呼呼地吹着，刘志宏站在那里等父母，刘海被吹的七零八落像个疯子，他提着一大袋沉重的日用品，在门口的瓷砖上沿着边缘线小心翼翼地走一字。
一次走到了头，他用手顺着自己吹乱的头发抬起头来，看见行人交错的马路对面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刘志宏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离开风机，不让它再一次掀起头发干扰自己的视线。眼中的那人沿着对面图书馆小路走出来，穿着纯白色的印字T恤和黑色长裤，背着书包，颀长的少年在霓虹灯下穿过人群，踩着夜色走斑马线。
刘志宏知道这个人，因为他出门前还在看跟他有关的东西。
易烊千玺离他越来越近了，刘志宏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丝紧张——他好像不认识我吧？在学校也没怎么见过面吧？刘志宏仔细斟酌，哦是的，我们压根不认识。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点安心，这就证明他可以站在台阶上目不斜视地目送一班神话，这个被班上女生称之为男神的人从面前安然走过了。
事情并没有超出刘志宏的预料，易烊千玺的确没看见他，也没认出他，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即使看见了也不知道是谁。他脚步不快，两只手习惯性地拽着书包带子，把书包拉起又放下，重复了一路，乐此不疲。
刘志宏都看乐了，心想他真是小动作挺多。
易烊千玺的步子再怎么慢，走完超市前的这段路还是不需要多久的，很快刘志宏站在那儿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了，甚至还发现微风吹过时头顶一撮头发不听话，骄傲地立起了两秒又趴下。
然而又不需要两秒，易烊千玺就被人潮淹没了。
身后传来妈妈悦耳的声音：“宏宏，走吧。”
刘志宏果断收回目光，一秒也没有停留。
二．
开学的日子转瞬到来，刘志宏揣着一书包写得七七八八的试卷，大清早挤着公交就往学校赶。
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才发现压根没来几个人，而自己的同桌还是雷打不动一样早，他大老远就开始招呼着：“宏哥！暑假爽吗！”
刘志宏白了他一眼，拉开书包拉链给他看：“我全写完了，快来膜拜我。”
“卧槽，你怎么了。”同桌震惊着，手便迅速在他书包里翻了起来，“英语试卷在哪，快借我抄一抄……”
刘志宏啧了一声，干脆把一叠试卷全都拍在桌子上，大方地朝同桌挥挥手：“自己拿吧。”
同桌嘴里不停地称赞宏哥你真是个好人，一边抓起笔就是ABCD猛抄，一路抄到了反面才出声：“咦，指定作文你都不写啊？”
刘志宏立马手一伸扯回试卷，佯装气恼：“还抄不抄？”
“抄！抄抄抄……”同桌笑嘻嘻地又趴回去了。
补课的第一天哪怕是高三生也没有立刻就进入紧张的氛围，一上午老师都还算仁慈，收收作业做做思想工作，讲述一下高考的重要性，通知大家这一学期准备接着上学期复习的路线继续下去。
刘志宏听了两节课几乎一样的东西，好几次险些睡着。
直到几天后同桌才意识到他宏哥开学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不但把笔记补全了，作业也做的比之前专心了。要是说有哪儿还没改进，那就是上课打瞌睡。
“哎呀我要困死了。”刘志宏揉着眼睛，在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瞬间把脑袋抵在记满知识点的课本上装死。
同桌好奇地不得了，扑过去拍拍他的手臂：“宏哥你放假在家吃了什么药，准备开始奋起了吗？”
“闭嘴。”
“好咯，不过努力一下也好，说不定有收获呢。”同桌说着，摊开桌上的数学作业，“来，跟我一起干了它。”
刘志宏趴在那里接着装死，五秒钟后看了眼手表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去吃饭了，你自己干吧。”
全然不顾同桌在身后的抗议，他把钱包一揣，像阵风似的就往食堂跑。
刚下最后一节课，食堂里人满为患，刘志宏掏出手机偷偷刷朋友圈，随便挑了一条人比较少的队伍就站了过去。
放眼望去，窗口前的队伍中没几个人是不抱着手机的，他们学校平时差的严，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悄悄玩一会儿，久而久之大家都聚集在这个时候玩儿，食堂的景色很是壮观。
等他把朋友圈刷完了，队伍就往前挪了几个人，刘志宏早晨走的太急忘记带早餐，现在饿得两眼冒金光，探头往队伍前瞅了一眼，还有七八个人才能轮到。他嘟囔一句：“饿死我了。”
站他前面的哥们儿跟他差不多高，即使穿着校服也能看出挺瘦的，刘志宏光想着饭菜，没太在意自己前面站着的是谁，学校学生这么多，他哪能每个都认识。
刘志宏叹了口气，只好抓着手机把微博也刷一下。大约过了三分钟，他终于能看清今天的菜色了。红烧茄子糖醋鱼，肉炒花菜大白菜……和昨天没什么差别嘛，学校做来做去也就这些菜了吧，刘志宏托腮认真地思考起来，吃什么好呢？
正想着，前面一直低着头的哥们儿忽然掏了掏口袋，掏了半天没掏出来什么，停顿片刻，又掏了掏另一边。
刘志宏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心想这哥们儿肯定是忘记带饭卡了。
真心疼，马上就轮到他了。刘志宏好心替他往队伍后面看了一眼，这要是回去拿了再来，又得排十几分钟的节奏，轮到他菜都没了……
默哀。
站他前面的哥们儿仍不死心地找了一遍，真没找到，他下意识就往四处张望了一圈，想看看周围有没有班里的同学先借刷一下。这一张望不带紧，刘志宏在后面注意他很久了，回头的刹那他抬眼一看，自己先呆了一下。
卧槽怎么是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今天背到家了，出门没带交通卡，吃饭没带饭卡，不但如此，物理作业也没带。这简直不科学。
眼看着他前面那个姑娘就要打完饭了，别说借饭卡，偏偏周围一个他们班的都没有，易烊千玺头都大了。难不成真得回去拿？他往身后撇了一眼，这哥们儿他不认识，但好像是同年级的，隐约记得来过他们班几次，要不……要不找他借？
易烊千玺尴尬地看了他一眼，正酝酿着刚想开口，面前这个跟他一般高的少年定定地望着他，二话不说，突然把卡递了过来。
身后的食堂大妈扯着嗓子问：“小伙子你吃什么？”
易烊千玺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慌忙中吐出一句“谢谢”，接过卡飞快地指了两个菜，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
刘志宏打好了饭一转头，发现易烊千玺正站在旁边等他，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啊，帮了大忙了。”
刘志宏不由得也笑了出来，不过是借一下饭卡而已，这算哪门子大忙？他摇摇头：“没事儿，我在后面看你找卡看的我都急了。”
两人一边说着去拿了筷子，又十分理所当然地坐到了一起。易烊千玺一直站的离他很近，这让刘志宏也不好走开了，天知道他一开始准备打包回去吃的……
易烊千玺扒拉着盘里的青菜，问道：“你是不是三班的啊？”
刘志宏咬着豆芽点点头，打趣似的回答：“是，我还知道你是一班的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似乎并不意外对面这个少年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和班级，他笑了笑，仍旧中规中矩做了自我介绍：“我是一班的易烊千玺，你呢？”
“刘志宏。”少年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说话说的有些口齿不清，“我认识你们班那个体育委员啊。”
“哦。”易烊千玺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可，“我有点印象。”言罢，他还没等刘志宏回答，又接上一句，“今天我借了你卡，什么时候你吃饭喊我吧，我给你刷回来。”
刘志宏一愣，举着筷子连忙摆手：“哎这有什么？不用啦。”他一直都挺热心的，也不太计较这些事情。
易烊千玺摇头，态度很是坚决，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不行，要给你刷的。”
刘志宏觉得要是两个人为了要不要刷一次饭卡的事儿在饭堂争论半天真的会很傻，也许易烊千玺也不愿欠别人人情，他咬咬筷子，同意了：“好吧，那我到时候喊你啊。”
解决好了这件事的易烊千玺看起来心情不错，便埋头吃起了饭。两人一路无话，闷头就吃，耳边的同学一个个谈笑风生，他俩在尴尬的小小世界里，谁也不开口说一句。
气氛诡异地吃完了一顿午饭，刘志宏把筷子放下，发现易烊千玺还在吃。视线一转，旁边已经有一个空碗了。
他惊讶：“易烊千玺你这么能吃的吗？”
“嗯？”嚼着瘦肉的本人蓦地一愣，抬头对上了刘志宏的眼眸，一刹那陷入了迷之沉默。他“呃”了一声，忍不住抓了抓头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是很能吃……”
刘志宏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调侃他是个吃货，只是垂头思索了一会儿，点头：“总是用脑多吃点好。”
易烊千玺看着他一本正经，突然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五分钟后，两人吃完饭走出餐厅，沿着不长的小路走到教学楼，再像个老大爷一样慢慢悠悠爬上三楼的过程中依然一言不发。
三班的教室门口很近了，刘志宏僵硬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突然和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搭上话，他的内心还在纠结是不是该跟易烊千玺说声再见，虽然他们对话的时间远远少过沉默，但是这也算互相认识了吧？那么就应该打声招呼才好……
正想着，身边的易烊千玺却忽然开了口，声音有点低，却非常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三班快到了，拜拜。”
“啊……”刘志宏倏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的易烊千玺，连忙抬起手来挥了挥，“再见。”然后二人异常平静地擦肩而过，缓缓走进了自己的教室。
同桌一见到他就开始嚷嚷：“宏哥你吃个饭吃到非洲去了吗，都快午休了！”
刘志宏简直佩服自己同桌的精神程度，每天都跟兴奋过度似的窜来窜去，是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自来熟。他跑过去拍了同桌一下：“没迟到不就好了！”刘志宏拉开椅子，在坐下的时候用余光扫了一眼门口，易烊千玺不在那。
大概已经走了吧。刘志宏收回思绪，看着墙上的时钟，马上就要午休了，他把摊在桌上那堆第四节课下课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课本摞了起来，抽出一张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数学卷子，说的豪气千云：“来，大侠，战个痛！”
卷子一写半个小时过去，教室准时熄了灯。这是他们年级的规矩，午休前半个小时写作业，后半个小时熄灯午睡。刘志宏在黑暗中盯着面前高高低低地数学数字和符号，和单个看全都认识，组合起来就懵懵懂懂的几排中文字，无法避免地走了神。
他想起那个一班神话来着。
易烊千玺，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难沟通嘛。
三．
开学半个月以后，这群高三生们迎来了第一轮总复习的第一次月考。
刘志宏在教室啃书啃得昏天黑地，写题写得日月无边，感觉自己一秒就要化身为学霸了。上考场的时候更是把脑子里记得的那些知识点一股脑全往试卷上写，走出教室的那一刻他一身都是冷汗。
有种很久都没有努力过的感觉，突然找回这种感受，刘志宏特别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三天正式课程以后，月考成绩出来了。同桌拉着他就往讲台前凑，密密麻麻地一排名字按照分数高低排序，刘志宏早就了解应该在哪里找到自己。
他往中间片区看去，第二十五名宝座旁写的并不是他的名字。刘志宏心脏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往上挪了挪视线，第二十一名，刘志宏。平移过去，是年级排名。
刘志宏望着那个数字，忽然原地跳了起来。
同桌在他耳边惊叫：“卧槽宏哥你进步了三十名！”
进步了。是进步了对吗？
刘志宏重新确定了一次，真的进步了三十名。
他哈哈大笑起来，拉着同桌就往小卖部的方向跑：“不用多说！请你喝水！”
等二人喝着两瓶冰可乐回到教室，刘志宏更是说话说得眉飞色舞：“还真的进步了……我真的能再加把劲！”
同桌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挂着笑容打气道：“我都说你其实是个隐藏学霸！”
刘志宏特别开心，就算下午放学的时候魔王班主任喊他去办公室谈话，也不能掩盖他几乎要飞起来的心情。他一边收拾课桌，一边调整表情，免得等会进去让老师觉得他太沾沾自喜。这一调整就调整到班里的人走了一大半，等他反应过来走向老师办公室的时候，都不由得开始担心人家会不会去吃饭了。
办公室在三班这条走廊的尽头，刘志宏往前走着，在路过一班的时候忍不住侧目往里头看了一眼。
先前忙着月考，直到看见门牌才想起几个星期前一班神话易烊千玺让他吃饭的时候招呼一声，他都差点忘了，也不晓得一个当事人还记不记得这回事。
刘志宏不知道易烊千玺班里的位置，一眼扫过去自然没找到人。学霸应该已经去吃饭了，毕竟一班才是腥风血雨。刘志宏摇摇头心想，重点班尖子班的这些人平时都好累的吧，成天一有空就磕题。这么想着的他回头一看，易烊千玺抱着一摞作业，垂眸盯着封面的一张纸走了出来。
刘志宏一愣，真的假的？什么时候这么巧了？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想打个招呼，却又有点担心被人甩回来一句不好意思你是谁啊。这样岂不是尴尬死了，毕竟这样的学霸，每天为了保持成绩就够辛苦的了，哪还能记得他。
易烊千玺翻着物理老师给他列的名单，准备回去一个个通知去办公室喝茶，却瞥到了不远处的一双脚。再一抬头对上视线，发现这个人他还认识。
易烊千玺看见是他，蓦地嘴角一勾笑了，他不好意思在门口说话，连忙动动口型：“怎么了？”
刘志宏呆了呆才回过神来，反射性也用了口型，做贼似的吐出气声：“班主任找我——”
“哦。”易烊千玺点点头，末了像是游击队交头一样郑重地悄悄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加油！”
搞什么……真的和做贼一样了。刘志宏有些哭笑不得，一班神话平时都走这种路线的吗？跟想象中的古板眼镜仔也差太多了吧！刘志宏乐呵半天，庆幸易烊千玺还记得自己，光是这件事就让他感觉哪怕和魔王聊天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班主任从开学以来就留意到了刘志宏的用功，如今月考成绩出来更是有了底气。她只是想再激励一下，希望他不要一鼓作气后就不了了之，毕竟老师对他的期望还是很大的。
刘志宏照例坐在那儿低头看手心，却第一次觉得在这间办公室里谈论成绩也不是那么令人窒息了。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刘志宏又往一班看了一眼，分明不久前还见到的人却不在班里。学霸长这么高，应该坐在教室后排，真是神出鬼没啊……刘志宏嘟囔着，转过头来平视前方，才发现自己班门口站着个人。
刘志宏整个人都震惊了，连忙往教室里一看，竟然走个精光！这是大好的搭话机会啊！要是班里的那些女生在，估计连饭都不吃了。来人转悠半天看到他，还笑着走过来，露出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去吃饭啊，说好了给你刷卡的。”
“你……”刘志宏目瞪口呆，这人还有梨涡我上次吃饭竟然没发现？！
“我怎么了？”易烊千玺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自己，以为是衣服弄脏了正要检查。
“不不不。”刘志宏拔腿就往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冲，“你等等我！我拿个钱包！”
易烊千玺在门口笑个不停：“我有带卡啊。”
你带了卡我也要带钱包啊！刘志宏腹诽。
这次吃饭两人都从容了一些，刘志宏先打好，端着餐盘去帮忙拿筷子占座位，傍晚的食堂人不太多，许多人选择去校外吃好点，所以一片望过去，座位空空。
他挑了个离盛汤的地方特别近的座位，等易烊千玺来了，便递给他一双筷子：“你喝汤吗？”
“今天什么汤啊？”他问。
刘志宏掰着手指数：“周三，应该是玉米排骨吧，喝吗？”
“喝。”易烊千玺把筷子放下，“走吧。”
不一会儿，两个人小心翼翼端着汤回来了，刘志宏坐下开始戳玉米，他对易烊千玺这么晚还不去吃饭挺好奇的：“你每天都这么晚？”
“不啊。”被问的人摇摇头，“物理老师让我喊人去他办公室呢，整理名单折腾半天，我在里头肚子都叫了两回了。”
刘志宏咋舌，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心疼，你还是快吃吧，小心等会再叫第三回。”
易烊千玺不动声色，坦然道：“在你们班门口已经叫过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刘志宏正在喝汤，这下险些把嘴里的汤都喷出来。易烊千玺笑得眼睛都弯了：“慢慢喝。”
好不容易顺着气刘志宏才咽下那口汤，不由分说直接翻了个白眼：“……易学霸你真阴险。”
“我真冤枉，哪知道你笑点这么低。”易烊千玺调侃道，往嘴里扔了一颗青菜，“你呢？”
“我？”
“班主任谈人生？”
在年级第一的学霸面前说起这个让刘志宏挺不好意思的，他哦了一声，故作镇定地戳起一个玉米就开始啃：“就……月考有点进步嘛，鼓励一下什么的。”
哪知这位年级第一完全没有看不起他或者想要炫耀的样子，反而也很高兴地戳了个玉米：“不是挺好的？”
“嗯……”刘志宏听到表扬内心正嘚瑟着，一边唆着玉米点头，“没浪费我这几个星期的煎熬。”
易烊千玺想了想，说：“我们还有八个多月的煎熬。”
刘志宏非常不相信：“你都还要煎熬？”开什么玩笑。
被反问的人看着他，蓦地笑了起来，很是挫败地耸耸肩膀：“我们是一样的。”他好像担心刘志宏不相信似的，又补充道，“我是说试卷啊考试啊知识点啊，都是一样的，难道不对？”
刘志宏无言以对。
想反驳他，又不知道什么理由才正确，因为你是学霸？因为你成绩好？因为你在一班？可他一点也不在意易烊千玺是个年级第一，要是他真的那么介意的话，从最开始那次饭卡就不会愿意借。
刘志宏努力说服自己，易烊千玺说的很对，他们写的试卷经历的考试，大到春花秋月何时了，小到钾钙钠镁铝锌铁，全都是一模一样的。该怎么说呢，大概还是人与人之间不一样吧。
刘志宏想这么回答，但又莫名地住了口。面前这个人没有摆出年级第一的架子，也没有对他的成绩评头论足，好吧，也许易烊千玺压根就不清楚他的水平，但无论如何，刘志宏现在能感受到的是，最起码这个人在他面前，并不显得高人一等。
易烊千玺举着玉米等了半天没有回复，只好又问一遍：“你怎么了？”
“嗯？”刘志宏应道，“没啊，你说的很对。”
易烊千玺笑了，他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一起加油吧。”
“好！”刘志宏一举筷子上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玉米梗，振振有词，“让我们一起搞定理科这个小东西！”
易烊千玺愣了愣，同样把手中的玉米举了起来，他的是没啃过的：“搞定它！”
一顿饭吃得再无尴尬气氛，刘志宏在收拾餐盘的时候才突然惊觉，他们今天没有冷场，一次也没有。
四．
“喔——放学啦！”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打响，三班的孩子们收拾东西冲出教室，这个过程完全不需要两分钟，刘志宏对他们每天都要投胎一样很不能理解，他用手臂撞撞同桌：“哎，你说为啥大家一听到铃声就这么兴奋？跑这么快干嘛？”
同桌同样收拾好了书包，已经准备开始跑了：“因为要赶20分的那趟地铁！！！”话音还没落，他的打鸡血同桌就像火箭一样蹿了出去，刘志宏连个背影都没看着。
何必呢……他默默地想，坐在那儿把自己的黑笔红笔收进笔袋，赶紧记了一遍黑板上即将被擦掉的的作业，一一思索着还有哪些没做完。平时的晚自习一般后两节课都能写作业，可是化学老师为了讲解今天的当堂测验，愣是又占掉了一节，导致刘志宏的英语作业还一字未动。
两篇大作文，还是他没什么兴趣的科目。刘志宏顿时生无可恋。
他背着英语书和作业本走出教室，目光不自觉地就往一班方向扫了一眼。
继上周两个人吃完饭以后，刘志宏认为自己和学霸也是建立起了革命友谊的，别的不说，光是举玉米那一下子就真的觉得易烊千玺出乎了他的意料。仔细想想还挺美的，学霸跟他说一起加油，还有什么犹豫的，加！必须加！
不过从门口也看不出来些什么，易烊千玺总不可能一直在班门口站着，刘志宏想了想自己和他的熟络程度，应该还没有到组队放学的火候，他还是决定自己先走了。
从学校出来还要穿过一个地下商场才能到达车站，虽然也有人行天桥，但是刘志宏嫌路程太远，还不如走地铁里头来的方便。
地下商场与地铁站交汇的地方满是行人，他们有的背着书包有的背着挎包，有的穿着校服有的穿着西装，放眼望去谁也不多看谁一眼，谁也不会为了谁停留，哪怕撞上了肩膀，低声一句“不好意思”便匆匆离去。这个城市里的人太过淡薄，他们忙于自己的生活，忙于拯救自己，无暇顾及他人，无暇放弃生活。他们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平行线，安定地沿着生命轨迹留下墨迹，谁也不知会在哪一点相交，又或是背道而驰。
刘志宏穿梭在人群中间，脑中还是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念着念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风，有人在他身后“嘿”了一声的同时肩膀被拍下。
他回过头去，是易烊千玺的笑脸：“还真是你啊刘志宏。”
“易烊千玺？”刘志宏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坐地铁回家呀。”易烊千玺拉着刘志宏的袖子往外走，不想阻挠行人的路线，“你这么晚才走？”
刘志宏听了挺不服气，指着自己的手表上的时间：“哪里晚了，只不过赶不上20分那班地铁而已。”
“你也坐地铁吗？我怎么前几天都没看见你。”易烊千玺扯了扯书包带子问他，笑起来的时候鼻尖上还有汗珠。
刘志宏摇摇头：“我坐公交啦，虽然地铁也能到，但是公交车直接到大门口。”
易烊千玺明白这种情况，他说：“我正好跟你倒过来。”
虽然究竟有没有人一起结伴回家他都无所谓，但如果真要有这么一个人，易烊千玺还是不错的人选，只是可惜。刘志宏摊开手表示遗憾：“真惨，不然我们可以组队坐公交啦。”
易烊千玺盯着他半天，嘴角的梨涡又冒了出来：“我不坐公交只是因为车少不好等。”他跟着刘志宏的脚步往车站外面走，“反正地铁也要六分钟一趟，20分是赶不上了，今天我也坐公交好了。”
“你……”刘志宏被易烊千玺一把拉上了电梯。事情转变的太突然，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站台里傻不愣登地巴望着公交车了。
“你住哪里呀？”刘志宏好奇地问。他自从和易烊千玺认识以来，每次都发现这人孤零零的，放学总是自己走，食堂也是自己吃。
易烊千玺说：“终点站啊。”
“哎？那离我家也不远嘛，我家在你前面。”刘志宏惊讶地说，他平时不八卦，所以也是第一次得知学霸的住址，竟意外离自己家只有一站的距离。
易学霸想了想地理位置，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像有星星：“图书馆那边？”
“嗯。”刘志宏突然想起暑假在超市门口遇到他的场景了，那个时候两个人别说认识，说话的欲望都完全不会有。他一拍手，“说起来我暑假还见过你。”
易烊千玺一听这话，内心疑惑不解。
“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刘志宏笑着摆摆手，讲述起那天的过程，“哦不对，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而已。我去超市的时候看见你刚好去坐地铁，从我面前经过。”
易烊千玺问他：“那你干嘛不叫我？”
“你不认识我啊，我怎么叫你，上去就说我是三班的刘志宏，你真的不会以为我神经病吗？”刘志宏一下下拍着易烊千玺的肩膀，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差点把自己笑到地上去。
易烊千玺“嗯”了一声，感觉他说的很在理，左手拽着刘志宏别让他往地上趴，末了又说：“可是我看见过你几次，还是有印象的。”
“没事啦。”刘志宏撑着膝盖扭过头看他，夜色融进他的瞳眸中，漆黑而明亮，“现在认识了不就好了，一张饭卡的缘分啊。”
……
绿灯亮了，下一个路口的公交车缓缓往车站开来，易烊千玺伸长脖子看，最后摇摇头：“没来。”到他家的那班车是出了名的少，每次不等个十几二十分钟，根本看不到一辆。
刘志宏在旁边嘟嘟囔囔的：“奇了怪了，11路怎么也这么久不来。”
被易烊千玺听到了以后，得到这样的回答：“哈哈哈，刚好陪我等车啊。”
“好咯，我们来打赌吧。”刘志宏耸耸肩，等车的时候总是特别无聊，这会儿旁边有个人，果然还是得找点娱乐项目玩玩。
“怎么赌？”
“看哪辆车先来，你先来的话我明天给你刷饭卡，否则我刷，怎么样？”
易烊千玺笑着用手肘顶他：“刘志宏你真是跟饭卡杠上了。”他咬了咬嘴唇想了会儿，“要不这样，我先来的话你明天中午来找我吃饭吧。”
刘志宏大手一挥：“成交！”
两个身高相近的少年开始站在站台边缘眼巴巴地往路口看，刘志宏往身后挤了挤：“哎，你看那个像11路吗？”
易烊千玺也认真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近视了？那个是17啊。”
“哦，当我没说。”刘志宏吐吐舌头，接着张望。
十分钟之后，三四辆公交车头挨着尾开过来了。荧荧的数字灯光亮在车的中间，两个硕大的“1”字。
刘志宏差点跳起来：“11路！！我赢了！明天来找我吃饭！”
谁知易烊千玺站在那儿又看了两眼，突然“wow”的一声叫起来：“后面！我的车！”
卧槽？！
刘志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往后退了几步想努力看清楚车牌，什么鬼！一起来了这要怎么比！车还没开进来，他连忙追问：“所以现在胜负怎么分！”
易烊千玺已经掏出公交卡准备上车了，他拽了拽刘志宏的袖子：“这样，我们在二班门口碰头！”言罢，公车正好进站，易烊千玺朝他挥挥手，说的十分匆忙：“拜拜！明天见！”
刘志宏愣在原地，被身后的大妈糅搡着往前推了一下：“小伙子你上车啊。”
“哦哦哦哦哦好好好。”他连声应着赶紧上了车，直到坐在座位上还在回味那句“二班门口碰头”，刘志宏扒着车窗，试图往后看一眼易烊千玺的身影。
……这个人是神经病吗……
第二天两个人如约在二班碰头，刘志宏觉得自己就像个地下党，冲过去拉着易烊千玺就跑，二班班长看到他们的背影还纳闷着：“这不是三班那个刘志宏吗？他和一班神话在我们门口干嘛？”
少年们的友情就是这样纯粹简单，自从那次组队等公交以后，易烊千玺总是会在路过三班门口的时候多等几分钟，直到刘志宏拎着书包跑出来跟他集合。偶尔刘志宏也会装作在二班门口等人的样子等一班的学霸易烊千玺。像是无意识中约好了一般，偶尔我等等公交，你坐坐地铁，他们仍像初次那样打赌，得意地说着“刘志宏我先走一步”、“噢学霸你输了”，一个在车窗旁朝站台上的另一个人肆意招手，夜色柔和地铺洒在他们之间，点点肉眼不可见的星光砌成桥梁，掺杂着眉宇间揉碎的笑意。
九月份的月考如期举行，那天早晨刘志宏跟大批高一高二的学生一起挤公交，觉得自己早饭都要被挤出来了。考完上午那一科的时候，易烊千玺拎着个小袋子来找他吃饭，刘志宏问里面是啥，易烊千玺就直接把袋子递给他。
“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零食，一大包，我给你带点。”
听到零食刘志宏眼睛都亮了：“卧槽，千玺你真是个好人！”
“不要随便发好人卡好吗……”易烊千玺毫不留情地吐槽他，却完全不见生气。
刘志宏改口叫他千玺，是因为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喊着“易烊千玺”四个字喊串了，两个人愣在食堂笑了整整五分钟，缓了半天才止住笑的易学霸便果断给了他一个解决办法：“直接叫千玺不就好了。”刘志宏当然没有异议，他早就想简洁一点叫了，碍于担心千玺觉得他太自来熟才没敢开口，毕竟四个字的名字规规矩矩地喊起来，显得怪生疏的。
月考持续了两天，考完的那天正好是刘志宏的生日，可学校规定十分残忍的要求晚上还要上晚自习，让老师们评讲试卷。
寿星趴在桌上，嘴里嚼着方才同桌带给他的牛轧糖。同桌是这样说的：“宏哥你今天生日吧？这是我妈从台湾买回来的，送你一包！”
好吃是好吃，就是不能多吃啊。刘志宏从抽屉又摸出来一块，纠结着要不要再吃。内心正天人交战，班级后门被人敲响，他撇过头去，易烊千玺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不是刚吃完饭吗，都快到打铃的时候了，怎么这是？刘志宏疑惑地退开椅子走出去，还没等站稳，就被人拉到不挡路的角落去了，他听见易烊千玺急切地问：“今天你生日啊？”
刘志宏愣了又愣，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喜欢到处叫着向人讨礼物，所以得知他生日几号的也就只有关系比较好的同桌和班上另外两个体育课玩得还不错的哥们儿，至于易烊千玺，并不是因为关系不好，而是他是真的忘记提了。
“啊……是的。”刘志宏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就跟我同桌他们几个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易烊千玺白他一眼，手指着一班的方向：“你同桌在我们班来着，提了一句给我听见了。”他看起来有些懊恼的样子，“生日快乐啊，也不早说，今天月考我什么都没带。”
“哎哟你还想带什么，就上个课你还想带什么啊。”刘志宏吐槽他，无所谓地笑笑，“我又不找你要礼物，说了生日快乐就好了嘛。”
易烊千玺一副不死心的模样，他托着下巴沉思，半晌才鼓了下掌，好似想出了什么对策：“放学的时候等等我，我晚点来找你。”
“哦。”刘志宏点头应了，心想学霸是不是要给他变朵花儿出来。
然而易烊千玺的这句预防针很好的起到了副作用——刘志宏一整节晚自习都心不在焉的。
课间的时候同桌在旁边叽叽歪歪叨个不停：“你什么时候和一班神话玩儿一起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刘志宏好无语：“我和他都认识一个月了你才来问我这个？”
“卧槽抱紧学霸大腿啊宏哥，那可是年级第一的大学霸！”同桌对他们怎么认识的一点兴趣都没有，重点完全跑偏在了人家是个学霸。
“是是是。”刘志宏连忙点头转移话题，“你作业写了吗，拿来抄一份。”
同桌把白花花的试卷拿起来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没写，明天不是周日吗，难得一天不上课，慢慢写啦……”
刘志宏默默地想，他明天和千玺约好了去图书馆来着。
放学的铃声还是再那个点准时响起，班里的猴子们一哄而散，兴奋地讨论着稀少的周末该去哪儿放松心情，直到他坐在座位上收拾好了东西，都还没等到易烊千玺过来。
不会驴我吧……刘志宏忐忑不安，他总担心易烊千玺搞什么幺蛾子来逗他开心，又期待是不是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刘志宏坐立难安，只好拿出草稿纸写写画画，到最后干脆默起了古诗转移注意力。
焦躁地又等了十来分钟，空旷地走廊上终于传来了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刘志宏立刻丢下笔倒着椅子往后门看，果不其然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一道高挑的身影直接依着惯性甩着门框就蹿进了他们班里。
刘志宏莫名其妙地望着面前这个人，可其实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还在强装淡定：“你投胎吗？”
狂奔过后的易烊千玺扶着门口轻轻地喘了两口气，他体力一直很好，可在闷热的夏日夜晚奔跑仍旧闹得满头大汗，他摆摆手朝刘志宏的位置走过来，二话不说拉开同桌的椅子就坐下了。
带着一身热气的易烊千玺连发梢都是湿的，刘志宏心如明镜，从抽屉里翻出纸巾递到他面前，奈何当事人完全不在意，只是侧过脑袋用袖子擦了擦汗。刘志宏脑中满是弹幕刷屏“卧槽到底要干什么怎么还不拿出来我真是心慌慌啊啊啊啊”，却还是装作嫌弃的样子抽出一张纸巾贴在易烊千玺的下巴上。
“刘志宏。”面前的人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声呼唤，刘志宏瞬间屏住了呼吸，条件反射地揪紧校裤边。
易烊千玺静静地望着他，眼中像一聚深潭般波澜不惊，他深吸一口气，为了掩饰自己微微的紧张一般，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忽然摊开手掌，把一个圆圆的东西亮在了他的面前：“生日快乐，这个给你。”
刘志宏抖着小心脏定眼一看，是个瓶盖。
拿出冰柜的凉意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被易烊千玺捂热的身体温度，摸上去还有点湿润，那大概是手心的汗水。
他大吃一惊，刚想开口抱怨这人竟然就送他一个破瓶盖，还指不定是不是刚才路上捡的！可再细细瞧了一眼，发现瓶盖里还有字。
刘志宏干脆拿起来看，对着光线才看清——再来一瓶。
“你……”他这下张口结舌。
对面的易烊千玺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笑得有些局促：“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啦，我又不想送你吃的。”他顿了顿，仔细观察了一下刘志宏的表情并不是不开心，这才放心继续说下去，“知道的太晚了，所以刚刚下课就去买饮料，这个给你想喝的时候就拿去换吧。”
刘志宏看着他，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烊千玺也不在意，他送完了东西，就非常果断的站起了身，说了句回去拿书包就飞快消失不见了。
刘志宏望着教室后门，又低头愣愣地看看手中的瓶盖，脑子里像断片的黑白电影，无限重播方才那段话。
这、这要买多少瓶饮料才开得到啊……刘志宏不由得细想，运气哪有那么好，说开到就开到的呢，几率那么小，他就这么蹲在小卖部里，为了给他开一个再来一瓶吗？
“这人真是……”刘志宏“啧”了一声，用手背擦了擦嘴，努力掩盖嘴角的笑容，却还是控制不住它执意翘起的弧度。
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背上书包就往一班跑，边跑边喊，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不断回响，“易烊千玺！你还回不回家了！车都要走了！”
五．
一个周末过去，月考成绩出来了，刘志宏的成绩相比起上一次又有了些进步，老师发成绩单下来的时候，他拿着端详了近乎一个早读，在铃声响起的时候抽出笔记本，把成绩单夹在了里面。
他突然想看看，决定努力的这一年，究竟自己能做到多少。
高三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中午的时候刘志宏挑着碗里的青菜，愁得头发都要白了：“魔王竟然要我们晚自习写两篇作文，我觉得我今晚要死在教室了。”
易烊千玺慢吞吞地把菜里的肥肉全部挑出来，头也不抬地说：“我们今晚也要考数学。”
刘志宏生无可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我已经好久没有在晚自习的时候写完作业了……诶千玺你又挑肥肉。”
“啊……你不觉得很恶心吗。”易烊千玺说着，满脸嫌弃地把肥肉全部撇到一边去，甚至看都不想看一眼。
刘志宏嚼着肉丸子吐槽：“……肥肉说它被你吃也很恶心。”
听到这话，易烊千玺抬眼神情复杂地瞅了他一下，被刘志宏一句面不改色的“干嘛”挡了回来。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毒舌了，你变了刘志宏。”易烊千玺终于安心夹起一块瘦肉乖乖吃起了饭，“肥肉让我吃它我都不稀罕好吗。”
刘志宏笑得酒窝深陷：“我只是在说实话啊。”
易烊千玺神色淡定：“快把脸上的坑收一收。”
刘志宏不甘示弱：“你先收了再说！”
刘志宏几乎每天都和易烊千玺混在一起了，放学吃饭，放学回家，难得一天假期的周末两人也组队往图书馆跑。刘志宏的家离图书馆近，于是每次他负责早去占位，易烊千玺负责买早餐。
他偏爱那个靠近大窗户的位置，光线充足，阳光明媚，屋外是翠绿茂盛的大树，片片绿叶中倒映着阳光，留下层层斑驳。刘志宏写作业写到一半，就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图书馆里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书本翻动的声音，刘志宏趴在桌上听见自己放大的呼吸声，总是有打扰到别人的错觉。而坐在他对面面不改色抄着英文单词的易烊千玺就会在这时准确无误地用笔敲他的脑袋，然后递过去一张小纸条。
【刘志宏，快写作业。】
哦。刘志宏捂着头顶瞪他，写就写，不要人身攻击啊。
易烊千玺扫了他一眼，把纸条拿回去又补了一句。
【你就告诉我半个小时写了几题。】
哦。刘志宏慢吞吞地把试卷翻开，一题两题，写了三大题来着。
他望着易烊千玺微笑着的表情，恼羞成怒，一把把纸条抓过来，撕了。
易烊千玺笑得不行，又不能闹出动静，只好把头埋在手臂上，身子一抖一抖地忍笑。
然后刘志宏如愿以偿地拿着笔敲了三下易烊千玺的头。
千篇一律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聊，刘志宏一边背着英语作文套句，一边在本子上默写，同桌嬉皮笑脸地蹭过来，浮夸地大喊一声：“哇——宏哥你这么认真啊！”
“一边去。”刘志宏正背着，这会儿突然被打断了思路，内心不爽值简直要达到顶峰。
同桌拍拍他的肩膀，八卦之心又撩了起来，接着问：“你这么努力是不是被一班神话带的啊？”
刘志宏对他的发言嗤之以鼻：“我还没认识他的时候就开始奋起了好吗，我可是要上大学的人！”
“是是是。”同桌满脸不相信，倒是没为难他追问这个问题，“学霸的笔记本你记得多看两眼，学习学习。”
刘志宏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完好的本子，除了边角被翻多了有些脱边，从侧面看的时候，纸张已经因为频繁翻动显得发黑。
“你说的是这个？”
同桌眼睛瞪得老大，愣了两秒扑上来就要抢：“卧槽给我看两眼！”
刘志宏吓了一跳，连忙把笔记本高高举起：“哎哎哎你别这么激动啊，回头搞坏了我没办法交代。”
同桌一听有理，冷静下来从刘志宏手里接过笔记本，迫不及待地翻了起来。然而没翻几页，又疑惑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我觉得我们学委记得也差不多。”
刘志宏白他一眼：“人家的东西记在脑子里不在本子里，是不是傻啊。”
……
照常上课的日子里除了掺两天月考，还有考个没完的课堂测验，几个月下来，刘志宏的笔记本里已经夹着三四张月考成绩单了，有天中午无聊翻出来看，虽然进步幅度不算大，但是最起码排名都是依次上升的，并没有出现倒退现象。
这是好事，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枯燥而紧张的生活终于在十一月底的时候迎来一个小小的插曲。据刘志宏打听到的可靠情报，易烊千玺的生日快到了。
这人上回花了那么多心血送了他一个瓶盖，刘志宏觉得，自己也要提升一下逼格，送个看似简单却又比较用心的东西。
就在那个逐渐转凉的十一月终于快进入尾声的时候，某四个字名字的人生日到了。老师刚宣布这学期期末是全市一模，两个人拼得焦头烂额，刘志宏给手机设了定时提醒，大早上六点多闹钟响的时候，屏幕上亮出一行浅浅的字眼——生日 千玺。
刘志宏中午时借口要回家拿东西，跟老师请了假，跟易烊千玺打了招呼，踩着下课铃神神秘秘地往学校外面跑。
他直到找了一家离学校有些偏僻的小卖部才停下来，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自己学校的同学以后，刘志宏才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朝店老板竖起了一根手指。
“老板，拿下这个。”他指了指冰柜里的一支冰激凌，又问，“老板，你这儿有椅子吗？我可能要在这儿坐着吃。”
老板莫名其妙地盯着这个少年，他是疾跑过来的，仍在微微喘着气，校服外套的领子因为奔跑滑稽地翘起了一边，他贴心的帮少年重新折好，递了个小板凳给他。
上课铃都快响了，刘志宏还没回教室，同桌很着急。
这人不会是路上塞车回不来了吧？第一节是魔王班主任的课，虽然请了假，可磨蹭这么久回不来肯定要挨批评的。
正想着，突然身后一阵旋风，刘志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喘着大气在他旁边坐下了。
同桌吓了一跳，盯着讲台上刚走进来的班主任，压低声音头往身旁偏了偏：“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刘志宏摆着手表明自己没问题，他心有余悸拍拍胸口，从抽屉里抽出语文书：“别说话，上课上课！”
下午放学的时候，刘志宏直到教室里的人全都走光才偷偷摸摸地跑去一班，路上还忍不住猫着腰，弄得真像做贼似的。易烊千玺正往课桌里摸钱包，抬眼看见他来了，立马笑了起来。
“你中午又忘带什么了？”
刘志宏笑嘻嘻地走进教室，一班的人也全走光去吃饭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俩傻傻地站在原地，没有开空调的日子里少了隐隐的机器声，从窗外传进来的是马路上公交车的轰鸣。
易烊千玺看见他收都收不回去的酒窝就心想有阴谋，这家伙绝对不只是回家拿东西了，否则怎么会笑成一朵花。
“忘带这个啦。”刘志宏笑出一口白牙，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半长的木棍塞进他的手里，完全不等易烊千玺有什么表示就接着往下说，“一中午的成果，想吃的时候你就拿去换吧，不用谢！”
易烊千玺脑袋短路，手里攥着那根木棍整整十秒才回过神来，猛地低头看去。
跟他上次的瓶盖差不多，刘志宏送给他的是一根干净无比的冰淇淋棍，打头写了四个小字——“再来一根”。
“你……”这次轮到他瞠目结舌了。
刘志宏笑得有点站不稳，撑着旁边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了，他特地沉默了好久不说话，只是定定地仰头望着愣在那儿的易烊千玺，准备把他难得的表情全部印在脑子里。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就在刘志宏差点以为直到打铃易烊千玺都不会发表一句感言时，空旷的教室里突然传来一声笑，回荡在他的耳边。
易烊千玺的梨涡刺眼，转过身来拿膝盖顶他的腿：“刘志宏你学我啊。”
“卧槽……”刘志宏险些心碎，什么人啊，我可是花了一中午时间就为了搞这根破棍子！嘴巴都冻麻了你就这个反应？！他毫不客气地踢了易烊千玺一脚，“鄙视你，这叫以牙还牙！”
易烊千玺不吭声了，他又低下头去，反复翻看那根棍子，早就忘记明明该去吃饭了。
“你还想看出朵花来吗？”刘志宏吐槽他，一边吐槽还忍不住傻笑，这人口头说着调侃，但其实看得出来心情变好，看来不枉费我一中午坐在那儿磕冰淇淋啊。
易烊千玺还是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看，嘴角的梨涡就没敛回去过，还有越来越深的趋势。
一分钟后，刘志宏终于受不了。千玺一直盯着那根棍子半天没反应，看的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于是慌忙之中拉起他的手就走：“看你妹，我要去吃饭了。”
时光奔跑在吵杂的走廊，嬉闹在琅琅书声的教室里，他们悄悄地从指缝中溜走，等回过神来，天气渐凉，路上行人纷纷换下了短袖、衬衫，换上了各式的外套、棉袄。一模就在这样一个萧瑟的季节里马上到来了，刘志宏撑着脸颊写题，写不出就开始咬笔头，没用几天的新笔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牙印。
一个小小的便签本递了过来，上面是一行俊逸的字体——【不会写？】
刘志宏抬头，发现易烊千玺做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动作，在对上眼睛的瞬间他挑挑眉，示意刘志宏手下的作业本。
刘志宏挫败地摇摇头。他现在和易烊千玺这么熟，熟到不再会因为成绩问题而不好意思，题目摆在面前，纠结了十分钟有多，不会写就是不会写，该求助就是要求助。
易烊千玺把他的作业本拖过来，眼神飞快扫过一遍题目，托腮沉思五秒之后，又把作业本推了回来。随即被推回来的，还有那个他们常用于图书馆对话的便签本。
【你先把这图画出来】
在学习方面，刘志宏无条件听从易烊千玺的建议，说画就画。
易烊千玺的手伸了过来，笔尖在他画的还算标准的几何图上轻轻画了几笔，作了几条辅助线。他朝他动动口型：“你再试试。”
又过去十分钟，眼睛都要贴在草稿本上的刘志宏倏地抬起头来，抢过便签本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字。
【OK！！！】
……
他们的下午就是这样宁静而漫长，时光在这里仿佛沉了脚步，他盯着书本上大大小小的符号，由最基本的26个英文字母拼组成的单词，耳旁除了被无限放大的指针走过的声音，还有细细流光中温暖的阳光，跳跃起舞的尘埃，伴随着树叶沙沙的响动，宛如羽毛滑过心底般瘙痒。
笔尖书写在纸张上的震动，手臂上被阳光灼热的汗毛一片发白，刘志宏画下最后一个句号，书桌的震动频率终于停止了。他露出大功告成一般的笑容，脸颊上的两个酒窝正奋力晒着太阳，刘志宏抬起头来，呼吸却是一顿。
对面的人安然地趴在图书馆冰凉的桌子上，阳光太过刺眼，少年偏过头，把自己隐藏在臂弯的阴影中无声入睡。他的背脊拱成一条弯曲的弧线，毫无征兆地，他以往从未见过，哪怕翻遍记忆的所有角落，这条弧线让刘志宏觉得很陌生。
他轻手轻脚地放下笔，连接触时发出的声音都控制得小心翼翼，刘志宏合上作业本，把它们全都摞在一旁，空留下面前这片干净的桌面，不远处是那人头顶精巧的发旋。
他被称作神话，被年级的人传的神乎其神，刘志宏承认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嘲笑女生们的小题大做。他们曾经那么遥远，一个在顶峰俯瞰城市的亮丽光景，一个在半山腰茫然失措地打转，一个踏上忙碌飞驰的地铁，眼前除了黑暗却鲜少能看见灯光，一个额头抵着玻璃窗，望着窗外缤纷的霓虹灯思绪飘荡。
他学着他的样子，轻悄悄地，弯腰趴在了桌子上。
阳光沉静地铺洒在他的发梢，透过光闪的发亮，易烊千玺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仔细留意，身体仍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刘志宏挪开视线，忍不住瞥了一眼一班的作业。
大部分被他的身体所遮挡，很遗憾，刘志宏看到的，却只是寥寥几笔他的字迹。那人的字写得好，这是刘志宏早就清楚的事，哪怕只是无意识落下的比划，都像是带着他的魂魄，骨髓中蕴藏的潇洒。
是这样的一个人，性格和缓，成绩优秀，待人亲切。平时的一点一滴，一天天积攒下来的小习惯却无意识地在他脑中回放，那些深埋在举手投足里的坚持，刘志宏眨了眨眼，留意到他刻意隐藏在黑暗中，稍不留神就会被笑容掩盖，那层淡淡的黑眼圈。
易烊千玺啊。
他咬着这个名字，一遍一遍的，像要把他嚼碎了一般，熟烂于心。
易烊千玺，易烊千玺。
刘志宏念着念着，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带出一条美好的曲线，像柔和的溪流，像数学世界中的完美，他静悄悄地伸出手去，担心吵醒对面那个人，所以连呼吸声都小的难以听见。
易烊千玺。
念出来就像是微笑。
他捻起那人的发丝，柔软，细的像线，就跟他一直以来想象中的那样。
刘志宏盯着他，直到有人陆续离开，有人走到书柜深处，有人轻声叹气，挪动椅子。他忽然很想问，一句话堵在喉咙口。
分明眼前的人还在沉睡，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沉浸在自己恬静的梦中。
他脱口而出：“千玺，你累吗？”
那些曾破土翻新的冲动，随着回响，萦萦绕绕地消散在空气里，世界寂静，却无人回答。
六．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这群高三生们宣告着寒假的来临。哪怕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用刘志宏的话来说，那也够他睡个昏天地暗了。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刘志宏异常勤恳地在家里专心写作业，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往不死到临头绝对不会打开书包的一贯作风，让刘妈妈很是担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学懵了还没回过神。
“宏宏你要不要喝水啊？”
刘志宏举了举杯子：“我还没喝完。”
“哦……”妈妈点点头，没走出两步又倒回来。刘志宏这个学期以来成绩一直在进步，让她这个做家长的喜出望外，但与此同时也担心孩子因为高考把自己逼得太紧，妈妈忧心忡忡地说，“宏宏你不要压力太大了啊……”
刘志宏笑着回过头，眸中尽是无奈：“什么呀……我只是晚上要出去玩儿，想赶紧写一点。”
刘妈妈一听，放心了，她问：“是和千玺吗？”
“嗯，我吃完饭就出去啦！”刘志宏说着，扭过头去继续奋斗。
大约在晚上七点，刘志宏顺利在路口和易烊千玺碰头。
易烊千玺围着围巾把嘴巴遮住，笑得就剩下一双眼睛：“你要带我去哪啊？”这人昨天神神秘秘地，怂恿他晚上出来玩，说是要带他去个好地方。
刘志宏的酒窝在外边晾着，也不嫌冷，拽着他的袖子在街上跑了起来：“走走走不要问，跟着宏哥有肉吃！”
两个少年跑了一阵，又拐进小巷往深处前进，七扭八歪地穿过一幢幢老旧的住宅楼，陈旧到还保留着尖顶的小楼，阳台上的花盆东倒西歪枯萎了一地，大片大片的藤蔓顺着泛黄的墙壁攀爬，扭曲交错地宛若一副古老的油画，夜里看倒是增添了恐怖的气氛。
易烊千玺莫名其妙地问：“鬼屋冒险啊？”
“哎呀去了就知道了。”刘志宏依然守口如瓶，估摸又晃悠了五分钟，他终于在一幢二楼亮着灯的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易烊千玺见他轻车熟路地掏出钥匙开了门，迎面撞上一个模样清秀的青年，刘志宏挥着手：“我又来啦！”
青年毫不意外地指指楼上：“你自便！”
没再多说，刘志宏拉着满脸疑问地易烊千玺蹬蹬蹬爬上了楼梯。
爬到顶层的时候，刘志宏这才揭露他的谜底。
“好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可以躺着睡觉而已。”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眼中的兴奋却不容忽视。易烊千玺顺着他打开的门外里面看，只是一个小房间而已。
没有床，也不开灯，旁边也不是书柜书桌，倒是依次搭了一堆杂物，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充好的气垫，刘志宏飞扑过去，把自己往气垫上摔。
像个小孩一样。易烊千玺无语地瞅着他，把门关上，学着刘志宏的动作也飞扑过去，然后成功砸了他一个胳膊。
刘志宏惨叫着翻过身来：“我靠你要谋杀啊……”
易烊千玺连声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没看清你……”
“算了算了，快抬头。”他虽然被砸了，可是心情出奇地愉快，手指着天花板撞撞身旁的人，“这个是我们家的老房子，现在租给别人啦，搬家的时候还挺舍不得的。”
易烊千玺转过头，一扇小小的天窗映入眼帘，透过玻璃只能看见漆黑的夜空，被深蓝色的大衣笼罩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缝隙间似乎真的有一颗微微发亮的星星。
“那你很喜欢这里吧。”易烊千玺默了默，才消化掉刘志宏说的那些。
“是啊。”刘志宏点点头，余光扫过黑暗中他平静的面容，“躺在这儿我能呆一天。”
易烊千玺没接话，平躺在那儿感受了一下氛围，蓦地绷不住笑了：“感觉自己像个哲学家，看星星看月亮思考人生哲理。”
刘志宏斜了他一眼，虽然啥也没看清：“我小时候没事儿就喜欢跑这里，之前租客一直在外面旅游，我没打招呼就不好意思过来。”
耳边的气垫动了动，他知道是易烊千玺在点头。
深蓝色的夜幕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清，黑暗中眼前有模糊的影子在飘动，他每眨一次眼，那个影子就闪现一下，怔怔地看过去，他还以为自己看见了细胞结构，里面仿佛有源源不断地液体在流动。
易烊千玺舒展胳膊，身旁还有刘志宏传来的热度，缓缓有风钻过没有关紧的窗沿，落下通过时尖叫的声音。心脏忽然很静，脑袋一片空白。
静谧无声，他们张开大字躺在地上，不在意被兜帽膈着后脑勺，袖子拧着手臂。耳畔是一个人和两个人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黑暗中，易烊千玺张了张嘴，他问：“刘志宏，你想考哪里呀？”
身边的人顿时绷了一下，他的手臂动了动，思考很久，才小声吐出这么一句不确定的话：“S……大吧？”
这足够让易烊千玺听清了，他笑笑，没有回答。
S大的分数线对于现在的刘志宏来说还挺高的，但如果他能继续坚持完后面的半年，不放松懈怠的话，一切也不好说。决定这个答案，其实刘志宏的心里有些忐忑。他的水平自己明白，现在稍微有了起色，自己也充满信心，如果努力拼一把，倒也不是毫无希望。
“你呢？”他扭过头，望着那个被夜色模糊，只剩下清晰轮廓的影子。
“我……”易烊千玺顿了顿，他咬着嘴唇，犹豫不决。
“嗯？”
“……L大吧。”
“什么？！”刘志宏不可置信几乎跳起来，尾音飚得老高，“L大？为什么？以你的成绩，上X大都是可以的吧！！”
易烊千玺仍旧躺在地上，那双眼睛干净得没有杂质，在蓝色墨水渲染的夜晚里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一声不吭。
并不是L大不好，这所学校一样名声在外，一样师资力量强大，一样是众多高三学子挤破头想进的地方。可一旦和X大放在一起，却并没有显得那么耀眼。大家聊起名校，第一反应都会是X大，L大则只是名校范围中的其中一个罢了。而如今他们这所省重点高中重点班第一名的学霸，就算是省级考试分数和排名也相当好看的人，分明考上X大也不是没可能，可他的努力目标却是L大。
这让刘志宏觉得很生气。
“你先坐下来。”易烊千玺叹了口气，机关枪一样丢问题出来，那也得一个个回答啊，他拉拉刘志宏的衣角。
刘志宏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坐下了。
“我从小就想考L大了，你知道的，L大物理系很厉害，我冲着这个目标，努力了很久。”易烊千玺侧过头，发现刘志宏就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安静地听他说下去，黑色瞳眸被窗外折射进来的光线照得亮亮的，像心中的灯。
“我知道，我再努力一点考X大也是有可能的，班主任还跟我说，下学期学校能争取到保送名额，我的希望很大。”
少年在默然的黑暗中缓缓道来，眼前有一扇紧闭的大门，刘志宏听下去，觉得自己终于看见它打开了。
“我有时候挺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到底该去哪，你说我如果选择了L大，年级主任是不是会很失望？”
他说着，不经意间将问题抛给他。
易烊千玺想知道，他需不需要继续坚持下去。
“我觉得……”刘志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与他无关，但易烊千玺愿意跟他说，就证明他希望听到自己的看法。他知道这种事，哪怕是面对再怎么和颜悦色的家长和老师也很难说出口。他揪了揪手指，一面担心自己误导了易烊千玺的人生，一面提醒自己需要告诉他。
“我觉得……”支支吾吾半天，刘志宏的脑子飞速转动，他渐渐冷静下来，“你如果想去考L大，我也没什么理由阻止你不是？虽然……我觉得有些可惜，X大是很好，如果你想去，我绝对百分之百赞成。”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但是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吧？”刘志宏说完这个话，不知为何突然很紧张。
这不是他的人生。
刘志宏对自己说，你希望他这样做，那么……会不会害了他呢？
他拉了拉易烊千玺搭在肚子上的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很害怕，如果因为他鼓励易烊千玺这么做反而是错的，事后刘志宏肯定会怪死自己。
X大很好，好到遥不可及，好到人人梦寐以求……好到他担心易烊千玺如果成功了，会不会不开心。
刘志宏咬咬牙，他承认，他不想看到这样的易烊千玺。不想看到他因为别人的期望，放弃自己的追求。
刘志宏的手心全是汗，想到这儿顿时豁然开朗，笑起来时脸上还有两个小坑，此时像陷进了光：“你还是做最好的自己吧，反正……不后悔就好啦。”
易烊千玺呆在原地，面前的人在笑，笑得和平时一样带着些傻气，却能让人从心底快乐，手心传来的是他的温暖，有个人在身边，他笑着递过来那张温热的饭卡，他郑重地举起那截短短的玉米，他奔跑，他露出酒窝，往他的手里塞冰激凌棍，他握着他的手，穿过层层人群，他站在门口，沉默地听见他内心的声音，然后敲门，他笑着对他说——你还是做最好的自己吧。
易烊千玺眨了眨眼，猛地握紧了刘志宏的指尖，冬天的气息还残留着，仿佛衔着丝丝凉意的河流，它们钻进浑身流动的血液，找寻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柔软，它们开始融入血液，融进身躯，几乎合为一体。
他笑了，笑的梨涡深陷，笑的浑身像抽筋一样抖动，笑的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流出来。
他说：“刘志宏，你也要好好考。”
面前的人没有抽回手，他没有躲闪没有惊慌，只是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悄悄回握了那只手，湿润的手心汗水交融，他用力点点头，像一支锤子砸进了自己的心里，他说：“那是必须的！”
他们原本都是形单影只怀藏心事的孩子，在遇到彼此后，一切都没有了痕迹，一切顺其自然，宛若雨水滴答，风声呼啸，阳光普照，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你沉睡，我驻足，你仰头，我相视，这样的我和你。
年三十那天，刘志宏的手机准时在零点响了起来。
易烊千玺在那头对他说：“新年快乐！看了我给你的礼物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刘志宏就想爆炸，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就往阳台跑，对着手机咆哮：“易烊千玺我真想揍你！什么鬼礼物！有人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做礼物的吗？！！”
肇事者在听筒那边笑个不停：“我要督促你啊，这还是你自己说的，让我救救你的英语和物理。“
刘志宏继续咆哮：“神经病！！也不是你这样救的啊！！！”
易烊千玺还是笑，他每次听到刘志宏暴走就特别开心，久而久之习惯性再多逗几回，不过碍于这是正式跨入新一年的日子，他清清嗓子，笑着给对面的人顺毛：“好啦好啦，反正老师不是说课后也要多做点题增加熟练度吗，一天写两面也好。”听筒靠着耳朵微微发烫，易烊千玺低头看着面前那只崭新的钢笔，拇指来来回回抚摸着外壳，一会儿又拿起来握在手里，他抿起嘴唇，拉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不过……谢谢你啊。”刘志宏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他的耳朵，茫茫人海中，那人的声音携着电流的痕迹。
“嗯？”
“拯救我的英语物理什么的……虽然是五三吧，但是也还是谢谢你。”
易烊千玺维持着那个微笑，控制不住它放大，再放大。他咬着嘴唇：“你的礼物我也很喜欢。”
“……哦。”刘志宏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那支钢笔是他有天无意间路过商场看到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名牌，但透过宣传画，刘志宏第一反应就是千玺用来写字一定很好看。第二次去的时候就毫不犹豫买下了，柜台小姐知道他要拿去送人，还特地好心帮他包得漂漂亮亮。
“我会好好保存的。”易烊千玺在那边接着说。
刘志宏笑了笑：“你别光保存啊，我送给你是希望你能拿出来写的，不然送你干嘛。”
易烊千玺一听，言之有理。
于是开学的时候刘志宏收到一张贺卡，淡蓝色的墨迹在斑驳的纸面上泛开来，比划流畅得不带一丝停顿，卡面上只有八个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底下还画了个眼睛弯弯的笑脸。
刘志宏像拿着烫手山芋，转眼就把卡片扔回了抽屉，脸颊通红。
高三下学期的日子更加难过了，刘志宏每天对着试卷作业不说，晚自习还要对着练习题，那是易烊千玺给他布置的任务，每天写两页，放学来检查。
刘志宏那叫一个恨，简直想把自己的嘴缝起来，当初到底是为啥魔怔了跟学霸说帮忙补补他的弱势科目，这下好了，英语两页物理两页，他的脑袋可以直接爆了。
教室里晚自习的时候特别安静，刘志宏摊开五三，眼神呆滞坐在面前静默三秒，突然提笔在顶端重重地写下一行大字：易烊千玺我要揍你！
好！然后他视线一转，看向例题一，可以认真继续了。
放学时易学霸如约前来检查作业，他翻开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头顶那排字。身旁的刘志宏用额头抵着课桌装死。
他微微一笑，梨涡又冒了出来。
第二天刘志宏再一次翻开书的时候才发现前一晚的那句话旁边还有一行小小的字。蓝色墨水，跟他的颜色不一样，显得特别突出。
他仔细去看，是某人的字迹。
来揍。旁边依旧是一个笑脸。
……
刘志宏把书一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易烊千玺你给我等着！！！！
没过几个星期安稳生活的他们又迎来了二模，成绩单再一次发下来，刘志宏摊开之前半年的成绩单，满满的成就感。放学的时候教室里没人，他跑到讲台上去把投影仪关掉，点开了全班成绩的Excel表格。不止全班的，全年级的成绩都被班长拷贝来了。
刘志宏撑在讲台上不自觉地往后门瞅，易烊千玺还没过来，大概是又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
他本来对易烊千玺的成绩没什么兴趣，年级第一嘛，大概就是语文150数学150英语150什么的，但是这次二模的卷子出的很难，全市平均分低得吓人。刘志宏分数不好看，也就只有排名还算安慰。
课间时班上的学霸们凑在那儿看名次，一打开表格，讲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间混杂着几句“简直不是人”“这分数是人考出来的？”“卧槽我瞎了”。
刘志宏强忍着好奇心，没有冲上去看。
现在班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了。
于是刘志宏点开文档，即使做好了十足被闪瞎的心理准备，在看到那堆数字的瞬间，整个人还是愣住了。
“卧槽易烊千玺你不是人……”他看着开头的两个1，年级第一班级第一，就已经不想再接着看下去了。
为什么还是离他那么遥远呢……刘志宏站在讲台上，从瞳孔里简直能看清他关注的目标，电脑屏幕的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显得一片苍白。第一第一，这个人拿了多少第一？
刘志宏撑着下巴，顿时头都大了，刚刚提升的一点成就感瞬间就被浇灭了。
易烊千玺是不在意他的成绩，他从来就没有因为刘志宏的成绩和他差距那么大有过任何别的感想，只是一遍遍给他加油，一次次督促他继续，重复你一定能做的更好。
你一定能做的更好，怎么样才算更好呢？刘志宏坐在讲台的椅子上，他挪动鼠标把表格关掉，忽然萌生出一种挫败感。
在这个时候，挫败感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他知道，自己不该灰心丧气，不该老去在意别人怎么样，易烊千玺那么厉害，他是能考X大的人，就算他最后真的要去考L大，那也是能让他开心的结果。这一切就像沿着轨迹走的那样，一步一个脚印，稳妥而缓慢地，向终点前行。刘志宏在一旁愉快地看着，脑中警铃作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像他一样，不能像学霸一样将所有的事安排得游刃有余，如果不能再努力点，不能再进步多一些——
他们就要分开了。
他如果考不上S大，易烊千玺和他就会在两个不同的城市里。
……
刘志宏揉了揉眼睛，忽然有点失落。
易烊千玺出现在后门朝他挥手：“走啦，我刚刚去办公室了，吃饭吗？”
刘志宏抬头看过去，好像那个人已经站在遥远的地方，而自己还在原地。
见他没什么反应，易烊千玺疑惑地走进去拍他：“嘿，看到我了吗？你怎么了？”
“啊？没事啊，走走走。”刘志宏匆忙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可不想让易烊千玺知道他因为这些事情烦心。
易烊千玺当然不相信他没事，这人有一点点情绪波动都写在了眼睛里，相处这么久，他不至于一点都察觉不到。眼睛刻意往身后的电脑屏幕上瞥了一眼，已经退回桌面了，可鼠标曾经点过的文档上，却还留下了一圈不太明显的虚线。
他一看名称，懂了。
走去饭堂的路上刘志宏跟他搭话，却老是显得心不在焉。易烊千玺沉吟片刻，出声打断他的胡言乱语：“我刚刚去老师办公室……”
“嗯？”刘志宏停下来，见他敛容屏气，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他说X大的保送名单里有我。”
“啊？”刘志宏呆了呆，“那……那你怎么说的？”
易烊千玺笑了一声，无所谓般耸了耸肩：“我和老师说我不想去X大，想按正常高考流程考L大。”
“你……”刘志宏不可置信，虽然他坚持这个决定也有他的一部分支持在，可是当易烊千玺真的拒绝时，内心还是可惜占多。就这么与X大擦肩而过，明明自己期盼都期盼不来。
“你什么你，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你可是在场的。”易烊千玺看着他，说起话来的时候还拿手肘捅了捅，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你刚刚肯定又看了什么鬼东西影响心情了，刘志宏，别以为我不知道。”
刘志宏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瞪他，第二反应还是瞪他，瞪着瞪着，又觉得自己没理了。他的确看了，可是不是什么鬼东西啊！
“我就看了一下排名……”他出声辩解。
易烊千玺嘴角一撇，立马收了笑容：“排名就是个鬼东西，你看他干什么。”
刘志宏张张嘴，想说又不敢说。
他能说吗？你考第一名，而我还在往前爬，我们之间距离那么远，万一的万一，我没考上S大，而你进了L大，那我们就要分开了啊。
易烊千玺看着他吞吞吐吐，心里一阵无名火。
“刘志宏，你努力了吗？”他停下脚步，站在空旷得只剩下灯光的走廊里，突然问道。
刘志宏也不走了，他停在易烊千玺身边，站在对面：“……努力了。”
“哦。”易烊千玺冷淡地摇摇头，瞬间否定了他的三个字，“我觉得你根本没努力。”
刘志宏一听，火气蹭的冒了上来。什么成就感挫败感，什么烦躁犹豫，什么失落担心，什么惴惴不安，像是全部堆在火山口的引燃物，在这个刹那爆发了。
“我怎么没努力？！”刘志宏一把推开他，急的头发都要烧起来了，“你上你的L大，我为了我的S大，不然我这么拼干什么？！拼着好玩啊！”
没等易烊千玺回答，刘志宏干脆扑上去揍了他肩膀一下，眼睛红了一圈，让人看不出来他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委屈：“我把你布置的题都写了！还想怎么样！！我怎么没努力？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努力！！！”
他举着拳头还想再打一下，这次直接朝易烊千玺的脸上去的。学霸了不起？学霸就能否定我的努力成果了吗？！
谁知这一拳挥出去一半，就被眼前的人一手拦住了。
易烊千玺看着他怒气腾腾的表情，突然咧嘴一笑。
尼玛？！！！否定我也就算了，你还他妈笑！！！！！！！！！！
刘志宏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原地爆炸。
“我可听见了啊，你说，为了你的S大。”
啥？
刘志宏脑子短路一瞬，他瞪着易烊千玺的眼睛几乎要把它烧穿一个洞。
易烊千玺挑衅得逞，正捧着他的脸顺毛，生怕一不小心又炸了：“我就知道你肯定看了那个鬼排名觉得自己成绩差，没事别看那个，你只要冲着S大分数线去就行了。”
刘志宏的火被他几句话就给灭的干干净净，他愣在那里，咬牙切齿瞪着易烊千玺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别看我在哪你在哪，你想考的是S大，记得吗？”易烊千玺抓抓他的刘海，凑过去的鼻尖都快撞上对面，“你是为了考大学不是为了我，别老觉得我俩差距很大似的，我今天明确告诉你刘志宏。”
“……”被呼唤的人还傻在那里，易烊千玺的脸离他好近，说话时的呼吸都全往他脸上喷，温热地向他传递，刘志宏只知道听，脑子不转了。
“无论你考没考上S大，我去不去L大，我俩还在不在一个城市，就算不在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懂？”
刘志宏的思维滋滋烧着，像台破旧的废电脑，他眨眨眼，一个个字眼往脑袋里蹦，可半天都处理不好。
“你给我老老实实奔着S大去，你要做最好的自己，再瞎想我就去X大读大学，你信不信？”
“我靠易烊千玺你敢？！”刘志宏听到后面两句总算反应过来了，跳着就要掐他，来不及顾及方才被撞疼的鼻子，“L大！就L大！你现在扭头去X大我就跟你急！”
易烊千玺靠着墙傻笑，梨涡闪的眼睛要瞎掉：“你已经急过了。”
“我再急一遍你信不信？！”刘志宏自暴自弃。
“信信信。”易烊千玺一秒双手投降，他笑了半天，伸出手去敲刘志宏的脑门，“你情绪简直都写在脸上了，还说不知道。”
刘志宏“啧”了一声，装没听见。
易烊千玺见好就收，他抓起刘志宏带着手表的那只手看时间，乐了：“这下好了，这么晚食堂也没菜了，吃泡面吧。”
刘志宏没异议，但还是有点缓不过气来，他想了想，在昏暗的教室走廊上又踢了易烊千玺一脚，声音闷闷的：“L大，知道吗？”
“知道，你S大知道吗？”易烊千玺低头一笑，回头看他，灯光下少年的眼睛亮亮的，刘志宏望过去，才发现那是琥珀色的宝石，清澈得像湖水，睫毛扑闪落下阴影浅淡的一层轻纱。
刘志宏觉得自己有点不好。
他就像准备高升的太阳，灿烂而炽热，他自信明确，成长的路途那样艰辛坎坷，他回眸拉着他，笑容纯净美好，他一题题留下的笔记，他在书本上画下的笑脸，他拿着牛奶递到他面前，他没有任何征兆地往公交车站走，仿佛成了习惯，他在黑暗中攥紧他的手，他捧起他的脸鼻尖对着鼻尖。他问你知道吗，他说你奔着目标去吧，他说我不会忘记你，他几乎望进了心底，然后对他说——你要做最好的自己。
心脏那一刻都快停止了。
他突然有种冲动，他想对那个人说，你一定能行，我也一定可以，所以我们一起走吧，远走高飞，我的手拉着你的手，我们在下一个起点相遇。
七．
自那以后的刘志宏近乎蜕变，同桌每天诚惶诚恐地看着他啃题，每次想出声吐槽，可见他充耳不闻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打扰了。
那时距离高考还有46天，刘志宏该写的东西照样写，该背的书也继续背，同样不变的还有五三每一页顶端的那句“易烊千玺我要揍你”，和每天都会有人回应的“来揍^-^”。周末没课的时候两个人总是上午先去图书馆狂写作业，下午就结伴穿过条条小巷跑到那间陈旧却承载着无数记忆的小房子里，他们什么也不干，甩掉书包和肩上的压力，不在乎飞扬的粉尘，他们仰躺在那张有点充气不足的气垫上，东拉西扯无话不谈，他们盯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和白云一点点浮现又飘走，然后在阳光下手挽着手安然睡掉一个午后。
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持续到高考前18天，临近高考的那几天学校会给他们放假，细算在学校的日子也不多了，刘志宏收拾课桌准备开始带点书回家，无意间抽出笔记本的时候发现里面夹着大小不一的成绩单，有学校发的，有他自己写的，层层叠叠夹在书缝中。他把它们全都拿出来，然后一张张摊开，像排时间轴那般一路排下去。
这些纸片记载着他一年来的成果，刘志宏从第一张开始往下看，嘴角的微笑不断加深，在看到最后几张的时候，发现还有红笔写下的字迹。
那是他一个月前三模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他第一次过了S大分数线。
刘志宏特地用红笔在旁边批示：我终于过了！！！！
如今再一次看到，简直要笑出声音来。
“别晒酒窝啦，你还回不回家？”门口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不大却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刘志宏的耳朵里。
刘志宏一秒回答：“回！等我收拾下。”他把成绩单又一张张叠回去，重新夹进了本子里。易烊千玺远远地问：“那是啥？成绩单吗？”
“……你眼力是不是有点太好了。”刘志宏无语地白他一眼，拎起桌旁一个环保袋走了出去。
易烊千玺与他并肩，笑道：“我看形状很像就问问呗。”他在刘志宏面前从来不避讳这个问题，“怎么样？没几天了，有信心吗？”
刘志宏笑了笑，虽然现在分数线是能妥妥的过了，但是一想到高考的重要性还是有点虚：“就这样吧，我说我非常有信心你信吗？”
易烊千玺笑得梨涡又收不回去了：“不信，不过我前几天发现一个蛮好玩儿的地方，明天一起去啊。”
“什么啊，在哪里？”
“老地方见就是了，跟着我又不会走丢。”易烊千玺拉他去地铁站。
……
18天也不过一眨眼，六月七号那天天公作美，阳光明媚，刘妈妈起了个早，和往常一样给刘志宏做早餐，然后再陪着他吃完。她的孩子在这一年里的成绩她全都知晓，眼前的少年从神情上看不出多少紧张，时间雕刻着他日益清晰尖锐的轮廓，刘妈妈在一旁看着，欣慰地笑了笑。
“那我走啦，别担心。”刘志宏在出门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学习工具和准考证身份证，确认无误之后背着书包准备出门。
“路上小心！一切顺利！”刘妈妈站在餐桌旁，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从那个柔软的小糯米团子，再到牙牙学语的幼儿时期，流年带走了他的叛逆和成长，如今再一次看过去，他已如油画里的少年，脱去了稚嫩，被阳光渲染了白边，似朝气的露水，他即将破茧成蝶，飞向蓝天。
刘志宏走到地铁站台前才给易烊千玺打电话：“还有两分钟进站，你上车了吗？”
“嗯。”易烊千玺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精神抖擞的，“我今天特别不要脸地拿书包占了个座位，祈祷在你上车前它还没被挤掉。”
刘志宏笑呵呵地在黄线边缘走来走去：“那就这样，我已经在车尾这儿待命了。”
隧道里终于亮起明黄色的灯光，地铁呼啸着在他眼前飞驰而过，刘志宏上去的时候，迎面看着易烊千玺把书包拿了起来。
“你就凑合挤挤吧，反正就几站路。”
地铁里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像他们这样成群结队的少年，还有不少家长在身旁操劳。他们就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聊聊一班的语文课代表可能要和她男朋友分手了，聊聊昨天三班的一个同学终于告了白，而绝口不提高考时刻的来临。
直到候场时间都快结束，刘志宏的同桌连蹦带跳跑过来，却并不是找他。
“易学霸！！学霸握个手吧！！！我要沾沾喜气！！！！！！”
刘志宏切了一声表示嫌弃，笑得特别傻气：“平时干嘛去了，走开走开别抱大腿！”
同桌握着易烊千玺的手不甘示弱：“允许你抱不允许我抱？独权专政！”
“赶紧走吧你，魔王在门口了。”刘志宏连忙打断同桌的话，他收好复习笔记，站起身来就把同桌往外推。
易烊千玺什么也没说，就光跟在后面看着他俩笑。
这群高三生要毕业了，魔王班主任带过那么多学生，平日里竖着眉毛厉声呵斥，可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仍旧柔了嗓音。她拍拍刘志宏的肩膀，看着这个一年来几乎脱胎换骨的少年，露出了年长者慈爱的笑容：“志宏，放手去做吧。”
刘志宏看着她鬓角花白的头发，是真心充满诚意地灿烂的笑了起来，用力点头。
熟悉的台阶这下也充斥着紧张的气氛，刘志宏一边往教室走，路上忍不住攥了下裤子。
易烊千玺的手瞬间从旁边伸过来，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轻车熟路地撬开他的手掌，温热的指尖在手心捏了一下。
他们不在一个考场，刘志宏在这一层，易烊千玺在楼上。
他看着他，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还是那样耀眼：“加油！”
刘志宏咬咬牙，对他也笑，酒窝盛开：“你也加油！”
然后他们擦肩而过，各自前往指定的教室。奔跑中的少年无需扭头回望，刘志宏摩拳擦掌，带着微笑走进考场。
因为他们一直是牵着手的。
两天的高考决定了学生们未来四年的去留，最后一科的结束铃声如约敲响，偌大而空旷的校园里，忽然爆发出了一声嘶吼，宛若重生的新芽，在向天地间呐喊。他们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一边笑着落下眼泪，有人狂奔着把书包里的试卷从五楼一扔而下，白花花的试卷随风飞扬着像冬季的雪花，老师站在门口，跟一些长大的少年少女们拥抱。青春肆意冲破了牢笼，他们放声歌唱，盘旋在晴空之下。
刘志宏走出教室，看见易烊千玺站在那个熟悉的门口，朝他挥了挥手。和往常一样，一尘不染的笑容。
内心有一种悸动尖叫着发泄自我，刘志宏抿起嘴唇，刹那间的冲动传遍四肢百骸，他深吸一口气，聚集着胸腔中怀抱的勇气，他什么也不想听见，拔腿向前跑去，在点燃的那一刻用力抱紧了眼前的少年。
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终于追上他了。
“我考完了！”刘志宏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脖颈里，让人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我做到了易烊千玺！！！”
有什么叫嚣着要破胸而出，他牢牢揪住他的衣服，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噪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那些萦绕在耳畔铮铮作响，只有相贴的身体是热的，温暖得让人贪恋。
神经似乎在那一瞬间绷断了，一双手回抱住他，像安慰孩童那样一下下抚摸他的背脊：“考完了，刘志宏，你做到了。”是谁箍得太紧，可身躯中细胞都仿佛在跳动，它们喊着犹觉不够，若能近一点，再近一点，融进骨血里。
青春年少在这时画下了句号，易烊千玺拥抱着浑身颤抖的少年，没由来觉得真好。
真好，那些努力奋斗的日子。
真好，那些信誓旦旦的宣言。
真好，那些从未食言的约定。
真好，让我遇见美好的你。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刘志宏刚和家人从外地旅游回来，他背着一大包特产，累得差点窒息。手机在他刚进家门的时候就响了起来，不用看屏幕都能猜到是谁。
“你到家了吗？”电话那头的人劈头盖脸地问。
“易大爷你真是准时啊，我刚进门还没把包放下电话就来了，我说十点你就不能十点零一分打来吗。”刘志宏喘着粗气，没好气地吐槽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并不恼，他只是笑了笑，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看信箱了吗？”
“看信箱干嘛。”刘志宏莫名其妙，瘫在沙发上装死。
“哦……”易烊千玺拖着长音应了一声，神神秘秘的样子，“反正你去看就知道了。”
什么鬼？刘志宏只好爬起来下楼看信箱。
“你出去玩儿给我寄东西了吗？”他嘟囔着往楼下走，还一路猜测。
易烊千玺还是在笑：“你这人真烦，自己看了再说话不行吗。”
“好好好行行行……”刘志宏没辙了，搞啥幺蛾子，都到这份上了也不愿意说，不会是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吧。
刘志宏将信将疑地掏出小钥匙把信箱打开，里头空空的没有杂物，中间孤零零躺着一张小明信片。
他一看边缘的花纹，脑袋嗡得一声就炸了。
险些被忽视的记忆一拥而上，像海绵膨胀一样塞满了他的大脑。
他必须记得这个东西。
这是高考前十几天的时候去寄的，前一天易烊千玺说带他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可谁知就是一家明信片专卖店而已。唯独有些不一样的是买家可以指定哪一天才去寄，在什么样的日子期间到。
于是两个少年说好，一人挑一张给对方寄，时间大概是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收到之前绝对不能透漏内容。
刘志宏写了什么，他清楚，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抖着手从信箱里把那张明信片抽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完全不想知道易烊千玺给他写了什么。
天知道是不是邮递员小哥好心，以至于这张明信片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正面的图，反而不是背面的字。
图片上是一只鸟。一只很大的鸟，刘志宏认得，就是一只天鹅。
可是它还有一个特别文艺的名字，叫鸿鹄。
他看到的那一眼就笑了，多喘了两口气连忙翻到反面。
只有一行字。
易烊千玺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是刘志宏在那头气急败坏，声音发颤：“卧槽你就写了一行字当时遮遮掩掩半个小时？！！！”
易烊千玺笑出声音不说话，他垂眸翻动着手里的明信片。
那是一只千纸鹤。
反面同样只有一行字。
「我喜欢你，易烊千玺。」
刘志宏还在电话里咆哮，易烊千玺心想，好可惜，不能看见他的表情。
他的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刘志宏握着手机，觉得自己下一秒都要狂暴了。
明信片上是那人洒脱的字迹，淡蓝色的，是他送的那支钢笔。
「我喜欢你，刘志宏。」
恰到好处，不过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罢了。
不过是我希望你，能做最好的自己。
而你一直在等我，成为最好的自己。
FIN。
